1991年12月25日，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宣布辭職，標志著蘇聯解體。次日蘇聯最高蘇維埃通過決議宣布蘇聯停止存在，立國69年的社會主義超級大國蘇聯從此正式解體。記得在1991年，中國人對蘇聯解體的反映各種各樣，有的說這是共產主義事業的大災難，有的說蘇聯命該如此，有的說這種解體是一件好事，因為蘇聯人民需要民主與自由，也需要經濟體制的改革。中國政府的官方態度一開始是承認搞政變的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的新政權，表現出了對斯大林舊體制的擁護。但隨著亞納耶夫的快速倒臺而變得冷靜，僅表示這是蘇聯人民的選擇，并尊重他們的選擇。在隨后的時間里，中國政府對蘇聯解體后的十五個獨立國家一一表示承認。但在內部的黨員學習會議上，卻大罵促成蘇聯解體的主要人物戈爾巴喬夫和葉利欽，并毫無根據地說戈爾巴喬夫是蘇聯共產黨的叛徒，葉利欽是美國中央情報局雇傭的特務，以此麻痹人民，以防止類似的事件在中國上演。上述明暗兩種態度至今沒有改變。那么，蘇聯解體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這還要從蘇聯的成立說起。

1918年的十月革命產生的世界上的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不是蘇聯，而是俄羅斯。而俄羅斯的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并不等同于后來的蘇聯。蘇聯正式的歷史應從1922年蘇維埃俄國等國家組成聯盟開始算起。蘇聯的成立不是社會主義民主團結的結果，卻是社會主義的俄羅斯霸權主義擴張的結果。

蘇聯的本質

在斯大林的領導下，俄羅斯雖稱是社會主義，但卻繼承了沙皇俄國侵略擴張的本性。在1918年以后，俄羅斯不斷對外擴張，用武力征服了一系列其他民族。他們雖然在表面上承認這些共和國的獨立性，而實際上這些國家毫無民族自決權。從1919年至1944年，斯大林先后侵占了獨立的希瓦汗國、布哈拉汗國、烏克蘭、阿塞拜疆、格魯吉亞、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圖瓦人民共和國等國家。另外，還通過與納粹德國的合作，對外侵略和武力威脅兼并了包括羅馬尼亞人、芬蘭人、波蘭人等民族的大片聚居地。斯大林把這些通過侵略得來的國家合并在一起，就成立了所謂的蘇聯，即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在蘇聯，斯大林推行俄羅斯化政策，各國的民族主義被視為蘇維埃和社會主義的對立面而受到打壓，各民族的政治、文化、經濟精英多被處決，民族語言文化和民族意識遭到摧殘。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和戰后，蘇聯還對境內的波蘭人、芬蘭人、愛沙尼亞人、拉脫維亞人、立陶宛人、伏爾加德意志人、克里米亞韃靼人、卡爾梅克人、車臣人、印古什人、遠東朝鮮人等少數民族實行了殘酷的種族清洗和種族遷移。

斯大林對蘇聯內部各民族的強制性政策，在中國的教科書中是看不到的。但我們能看到希特勒在歐洲建立的納粹化統治與日本在亞洲建立的大東亞共榮圈。其實，斯大林的意圖與希特勒、東條英機的法西斯政策是完全一致的，他們都是對外侵略與擴張的大國霸權主義者。所以，蘇聯的成立，從一開始就是與人道主義、正義背道而馳的。我相信，中國人肯定不愿意生活在日本人建立的大東亞共榮圈之中，但我們卻不一定能理解蘇聯各加盟共和國要求獨立的想法。實話說，這兩者的性質是相同的。

在蘇聯時期，雖然發達的重工業和不斷的軍備競賽拉動國內生產總值掩蓋了人民生活水平一直不高這一現象，但是這不符合人民的利益，也導致了蘇聯人民的不滿。其次，高度集中的政治體制缺乏民主，干部階層不可避免地日益官僚主義化，號稱代表人民利益的黨的干部群體，逐漸蛻變為一個與人民對立的特權階層。當群眾日益感受到特權階層與自己利益背道而馳時，這種政治體制的衰敗和瓦解也就不可避免。

此外，蘇聯從1922年開始實行新經濟政策，列寧對戰時共產主義政策進行改革，并強調更加發揚黨內民主。然而自1926年斯大林當權以來，形成了高度集中化的政治經濟體制。雖然在這種體制下蘇聯實現了工業化，但到了1950年代，弊端日益暴露，阻礙了蘇聯的發展。隨后，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等先后進行了改革，但他們的改革都只是對原有體制的小修小補，沒有從根本上徹底改變高度集中的政治經濟體制。最明顯的就是蘇聯內部的特供商店，里面充滿了外國名貴以及蘇聯國內極缺的商品，應有盡有，專供蘇聯的特權階級享用。相較之下，大部分蘇聯人民卻必須忍受質劣與陳舊、無人想買的東西。此種體制傾向于犧牲下層人民的利益來解決上層權貴的需求。從1989年開始，蘇聯由于改革失利與通貨膨脹，開始對下層人民實行進一步的緊縮政策，在煤礦礦區造成了嚴重的消費品短缺，導致長期受壓迫的煤礦工人進行大罷工。這樣的蘇聯，解體了根本就不值得可惜，反而應該慶幸才對。

此外，蘇聯還對本國人民和其他國家犯下了諸多罪行，如農業集體化時期對“富農”階級的流放和屠殺，大清洗時期對黨員、知識分子、軍人和其他無辜者的屠殺，集體處決波蘭軍官的卡廷事件等等。這些罪行隨著戈爾巴喬夫“公開化”的進程被逐步公諸于世，對蘇聯人民造成了極大的思想沖擊，并加深了各民族的不滿情緒。

蘇聯的解體

1985年，戈爾巴喬夫開始擔任蘇共中央總書記。他的“改革與新思維”試圖從根本上重建社會主義的價值觀念和政治體制，徹底擯棄斯大林主義留下的政治體制遺產，建立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他開放了報禁，使全國人民能看到更多的歷史真相與蘇聯的現實。同時，他也給了人民更多的民主自由。這些都是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的蘇聯早就應該提供給本國人民的東西。但這種放開政策卻使蘇聯人民想要得到更多的他們應該有的東西，即民主與自由。在這種要求民主的氛圍下，蘇聯最大的加盟共和國俄羅斯舉行了全民大選，聲明退出共產黨的葉利欽當選為俄羅斯總統。同時，蘇聯各加盟共和國都試圖使自己的國家獨立，以擺脫蘇聯的控制。這種各加盟共和國人民的正當要求最終將蘇聯引向了一個戈爾巴喬夫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解體。

圖：1991年8月19日，莫斯科人民設置路障，以阻止入城軍隊。

1991年8月19日，以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為首的蘇共中的保守派發動了一場不成功的政變，軟禁了當時正在黑海畔渡假的蘇共中央總書記、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試圖收回下放給各加盟共和國的權力，同時終止不成功的經濟改革，退回到蘇聯的老路上去。他們成立了由八人組成的所謂的“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指使軍隊進入首都莫斯科以便控制局勢。但是，廣大蘇聯人民已經體會到了民主自由的可貴，他們是絕不愿意再回到蘇聯過去的老路上的。于是，在廣大人民群眾、軍隊和大多數蘇共黨員的聯合反對下，這場政變僅僅維持了3天便宣告失敗。雖然戈爾巴喬夫在政變結束后恢復了職務，但聯盟中央已經無法控制在平息政變的過程中大大加強的加盟共和國的分離勢力。俄羅斯總統葉利欽下令宣布俄共為非法組織，并限制其在俄羅斯境內的活動。戈爾巴喬夫辭去了蘇共中央總書記的職務，并“建議”蘇共中央委員會自行解散，讓下屬各黨組織自尋出路。很多共和國的共產黨或自行解散，或更改黨名為“人民黨”，“社會民主黨”等，蘇聯共產黨正式解體，黨員人數從過去的六千萬驟然下降至二百萬人。

其實，早在蘇聯解體之前，立陶宛于1990年3月11日率先宣布獨立，其他共和國也紛紛加以仿效，先后發表了宣布恢復或收復主權的聲明，并開始制訂實現獨立的步驟和措施。8·19政變后，除俄羅斯外的各加盟共和國全部宣布獨立。在1991年年底，俄羅斯總統葉利欽同白俄羅斯及烏克蘭的總統在白俄羅斯的首府明斯克簽約，成立“獨立國家聯合體”，通過建立一個類似英聯邦的架構來取代蘇聯。除波羅的海三國和格魯吉亞外的其他蘇聯加盟國紛紛響應，離開蘇聯，蘇聯在此時已經名存實亡。1991年12月25日，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宣布辭職，將國家權力移交給俄羅斯總統。第二天，蘇聯最高蘇維埃通過最后一項決議，宣布蘇聯停止存在。從此，蘇聯正式解體。

早在蘇聯解體發生之前，社會主義陣營的崩潰就已經變得不可扭轉。蘇聯的解體，為從波蘭開始的東歐政變大潮畫上了句號。蘇聯解體后，世界上只剩下美國這一唯一超級大國。

蘇聯的解體，是歷史發展的必然，因為蘇聯的成立本身就是非正義的。所以，蘇聯的解體，是全體蘇聯人民的正確選擇，因為對民主與自由的向往，才是這場運動的真正起因。

圖：8月19日，中午。白宮旁的集會。葉利欽在坦克炮塔上演講，宣布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為非法的法令。

中國的教育宣傳

如今，離蘇聯解體已過去20多年了。中國政府也一直與獨聯體國家保持著友好關系。但在對內的意識型態領域，中國政府一直傾向于過去的斯大林蘇聯體制，并對中國人民進行這樣的教育與宣傳。我很喜歡北京電視臺的《檔案》節目，是因為它的客觀資料。但在三集講述“蘇聯解體八一九事件內幕”時卻帶有明顯的傾向于政府觀點的主觀性。節目的主持人認為過去的蘇聯提供給了蘇聯人民真正的民主與自由，繁榮與昌盛。蘇聯的解體，全是一小攝人倒行逆施的結果。他還認為，蘇聯解體的起因是戈爾巴喬夫政府給人民新聞自由帶來的禍端，并認為人民根本就不應該有知情權與新聞自由，因為那樣只能給國家帶來思想的混亂與民族的解體。他覺得蘇聯副總統亞納耶夫在關鍵時刻沒有堅決果斷地用武力鎮壓群眾與葉利欽集團，才最終導致了蘇聯的解體，是大大的失策。他把各加盟共和國爭取獨立自主說成是民族主義對祖國的分裂。但他并沒有介紹蘇聯是怎么形成的，蘇聯對各加盟共和國而言根本就稱不上是“祖國”，因為它的存在是對各國民主獨立的踐踏。另外，那位主持人還指出德國的柏林墻原本就不該拆除，等等。然而，他可能忘了，那是德國人民的正確選擇，它標志著東德人民民主自由的到來。

那位《檔案》節目主持人還用韋小寶的方法，說九句真話，再講一句假話，將那個歷史真相巧妙地掩蓋了起來，以達到誤導與毒害中國人民的目的。比如，當他談到莫斯科人民自發地組織起來，阻止軍隊入城支持那場政變時，說是參加這場運動的廣大人民只是一小部分不明真相的群眾。當介紹葉利欽站在坦克車上向人民群眾講演時，他再用演義的手法，說葉利欽當時是喝酒喝醉了，才壯著膽子上去胡說八道的，而下面的聽眾多數只是新聞記者，沒有多少群眾（見上圖）。這樣，那位主持人就把整個蘇聯解體的真相解釋成為在廣大人民群眾不明真相的情況下，一小撮政治野心家搞出的一場真正的政變，而這場政變實際上起到了分裂祖國的作用，并將繁榮昌盛的蘇聯引向了沒落與倒退。最后，那位《檔案》節目主持人還引用了俄羅斯現任總統普京的話，以懷念過去的蘇聯。這個主持人的觀點，透露了中國當代的意識型態與掩蓋真相的洗腦模式，是對中國人民的愚弄。

實話說，帶著深深的蘇共集權政治烙印的普京只會是俄羅斯在民主道路上的一個過渡人物。他在將來的下臺，才會使俄羅斯走上正真的表里如一的民主與自由的道路。